为你,千千万万遍
有时候回想起来,我的整个童年,似乎就是和哈桑一起度过的某个懒洋洋的悠长夏日。
哈桑盘腿坐着,阳光和石榴叶的阴影在他的脸上翩翩起舞。
每个父亲内心的深处,不是都会有把儿子杀掉的欲望吗?
在我生命的大部分时光,我对父亲敬若神明。可是那一刻,我恨不能扯开自己的血管,让他那些该死的血统统统流出我的身体。
如果我继续戏弄他,考验他的忠诚,那么他就会戏弄我,考验我的正直。
被真相伤害总比被谎言安慰好。
我一拉线,就能割断我的痛苦。割断我的渴求,我业已忍耐得太久,业已走得太远。
荒唐的是,我竟然想象那只羔羊能理解。我想象它知道,那迫在眉睫的厄运,是为了某个崇高的目的。
为了赢回爸爸,也许哈桑只是必须付出的代价,是我必须宰割的羔羊。
我帮他穿上干净的白衬衫,替他打好领带,发现领口的纽扣和爸爸的脖子之间多出了两英寸的空间。我在想当爸爸逝去,该留下多大的虚空。
我不在乎别人的过去,很大一部分原因,是由于我自己也有过去。我全都知道,但悔恨莫及。
我想着1974年那天,在医院的病房里面,哈桑刚刚做完补唇手术。爸爸、拉辛汗、阿里和我围在哈桑床前,看着他举起一面镜子,察看他的新嘴唇。如今除我之外,那个房间里的人要么已经死去,要么即将死去。
我将你交到真主手中。
那天我跟哈桑开了歌残酷的玩笑,取笑他,问他愿不愿意吃泥巴证明对我的忠诚。而如今,我是那个被考验的人,那个需要证明自己值得被尊重的人。我罪有应得。
倘使恶魔仍在你脑海里盘旋,那前程又从何谈起。
他停下来,转身,双手放在嘴边,说:“为你,千千万万遍!”然后露出一脸哈桑式的微笑,消失在街角之后。
“为你,千千万万遍。”法里德说。
“为你,千千万万遍。”我听见自己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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